本小说使用AI长文免费创作工具 NovelCline 完成，耗时三天，大纲讨论一天、主题曲生成一天、正文写作一天。如果你对制作过程感兴趣，可以看看这个B站教程。
大纲：Easy
规划：DeepSeek R1
撰文：Claude3.5
插图：StableDiffusion AnythingX
校对：Easy
第一章 铺路石
会议室里的空调呼呼地吹着，程然站在投影幕布前，黑框眼镜反射着幻灯片的光。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点，切换到下一张PPT。
「看到这组数据了吗？」他指着屏幕上的对比图表，「使用MidJourney后，我们的设计效率提升了300%，而成本降低了60%。在座的各位是领了薪水来上班的，不是来搞艺术的，是为公司业务服务的。你们作品存在的价值在于，被绝大部分客户认可，实现其商业价值。」
设计部的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。一个戴着蓝色发带的女生站了起来，她的声音有些发抖：「程然，你有没有想过，当你用这些冰冷的数据说服我们的时候，其实是在否定我们这些人的价值？」
程然推了推眼镜，露出一个他自认为得体的微笑：「李梦，你说的’价值’是主观的艺术追求，而我说的是客观的商业价值。既然你提到了人的价值——」他按下回车键，一个3D建模的虚拟人出现在大屏幕上。
「来，跟大家打个招呼。」程然对着虚拟人说。
「大家好，我是AI助手小艺。」虚拟人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，「我精通各种设计软件，可以24小时不间断工作，不会有情绪波动，也不会要求加班费。」
会议室里一片死寂。
程然继续道：「我们程序员界有一句话：当新技术来临，要么成为压路机，要么成为铺路石。李梦，你觉得你是哪一个？」
「程然！」产品经理林子谦打断了他，「今天的分享会到此为止。大家都散了吧。」
等人群散去，林子谦走到程然身边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：「你啊，有时候说话能不能留点余地？」
「我只是在陈述事实。」程然耸耸肩，收拾着笔记本电脑，「更何况，公司也是这个意思，不是吗？」
林子谦摇摇头，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烟盒，习惯性地想点一支，又想起这是在办公室，只好作罢：「走，去天台抽根烟。」
十五楼的天台上，北京的阳光毒辣辣地照着。林子谦靠在栏杆上吐着烟圈，程然则站在阴影里，盯着手机屏幕。
「你那个开源项目最近怎么样？」林子谦问。
「还行，月均下载量过万了。」程然头也不抬地回答，「我加了个新功能，可以自动识别并修复代码中的逻辑漏洞。」
「我是说，」林子谦掐灭烟头，「你有没有想过，那些用你项目的人，他们的感受？」
程然终于抬起头：「什么感受？代码就是用来解决问题的。能解决问题就是好代码，不能解决问题就是坏代码，还需要什么感受？」
林子谦正要说什么，突然注意到楼下的动静。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生抱着纸箱，从公司大门走出来。程然也看到了，他的目光透过玻璃墙，冷漠地注视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。
「那是设计部的苏墨吧，」林子谦说，「听说她一直拒绝用AI作画，坚持手绘。」
「不能适应这个时代的人，迟早会被时代淘汰。」程然说这话时，语气就像在讨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程序bug。
林子谦欲言又止，最后只是叹了口气：「但愿你永远不会明白被时代抛弃是什么感觉。」
程然没有接话。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，是一条系统提醒：开源项目又有一个新的issue待处理。他的嘴角微微上扬，仿佛这个闪烁的通知才是真实的生活，而不是楼下那个抱着纸箱离去的背影。
夕阳西下，程然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。经过设计部时，他看到李梦的工位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。显示器上贴着一张便利贴：「愿你永远不会成为那个冰冷的压路机。」
程然摘下便利贴，将它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。他打开电脑，在他记录同事行为模式的Excel表格里，面无表情地敲下最后一行：
「设计部，李梦，离职。原因：无法适应技术变革。备注：感性用户，建议后续招聘时规避类似性格。」
保存文件时，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发烧，父亲总是把一杯杏仁露放在床头就匆匆离开的场景。他下意识摸了摸眼镜，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模糊的回忆重新调整成清晰的画面。
但他很快调整好心态，打开了公司的代码仓库。今天的工作还没完成，他要在MidJourney的基础上，给小艺加上更多的功能。
「早该这样了，」他喃喃自语，「代码不会背叛你，技术永远值得信赖。」
窗外的华灯初上，整座城市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。程然的显示器在黑暗中发着幽光，键盘声清脆而规律，仿佛一台精确运转的机器。
第二章 反噬
北京的清晨总是来得很快。程然坐在工位上，习惯性地打开邮箱。一封主题为「关于晋升的通知」的邮件跳入眼帘，发件人是人力资源部。
他的嘴角微微上扬。自从推动MidJourney在公司全面应用后，他就在等这一刻。点开邮件，目光快速扫过那些官方措辞，最后定格在「特批AI研发主管」几个字上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人事经理的消息：「程然，来我办公室一趟。」
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，程然还在想着要不要请林子谦吃顿饭。毕竟这段时间，也是他帮着说了不少好话。但当他看到人事经理凝重的表情时，那点愉悦感突然消失了。
「坐。」人事经理指了指对面的椅子，「我知道你刚收到升职通知。这是公司早就定下来的，我们说到做到。」
程然点点头，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
「但是，」人事经理停顿了一下，「董事会刚刚开完会。因为发现国内开源模型能用极低的成本做到相同甚至更好的效果，公司决定…解散自己的模型研发部门。」
程然愣住了：「什么意思？」
「就是字面的意思。」人事经理递给他一份文件，「这是解除劳动合同书。公司会按照法律规定支付补偿金。你的职级调整也会计入补偿标准。」
程然机械地接过文件，却迟迟没有翻开。他的大脑飞速运转，试图找出这个「程序」中的漏洞：「可是我们的模型已经很成熟了，客户反馈也很好…」
「是的，我们的模型很优秀。」人事经理叹了口气，「但开源模型的成本只有我们的十分之一。这不是技术问题，是商业决策。」
程然突然想起前几天自己说过的话：「不能适应这个时代的人，迟早会被时代淘汰。」当时说这话时，他浑身充满力量。而现在，这句话就像一记耳光，重重地抽在他自己脸上。
「程然，」人事经理的声音变得柔和，「你是公司最优秀的工程师之一。但是…」
「我明白了。」程然站起来，声音有些发涩，「我这就去收拾东西。」
回到工位，他打开电脑，看着那些熟悉的代码。
毫无破绽的文字游戏。突然想起前几天重装系统时，那个杀毒软件在被卸载时说了句「再见」，然后在系统中重新开始安装。
他苦笑了一下，开始收拾东西。显示器旁边摆着一个机器人手办，是去年团建时大家送他的。底座上用马克笔写着：「给我们最强的代码机器人」。
程然拿起手办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把它放进了纸箱。
「需要帮忙吗？」林子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。
「不用。」程然继续收拾着，「就这些东西。」
「我听说了。」林子谦递给他一支烟，「要不要去天台？」
程然摇摇头：「不了，我得赶在天黑前把东西搬完。」
他打开抽屉，发现里面还躺着一瓶杏仁露。那是上个月在便利店看到的，和小时候父亲买的是同一个牌子。当时鬼使神差地买了，但一直忘了喝。看了眼保质期，还有一个月。
收拾完东西已经是傍晚。程然抱着纸箱走向电梯，经过设计部时，那里早已空空荡荡。他想起当初站在这里指点江山的样子，突然有种荒谬的感觉。
在公司门口，他遇到了前台小姐。对方愣了一下，然后露出礼貌的微笑：「程先生，您这是…」
「离职。」他说。
「啊，」前台小姐似乎有些惊讶，「那…保重。」
程然点点头，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。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肩头，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。他突然想起之前那句话：「要么成为压路机，要么成为铺路石。」
现在看来，他既不是压路机，也不是铺路石。
在等红绿灯时，手机突然震动。是一条GitHub的通知：他维护的开源项目有人提了新的issue。那个项目帮助了很多残障人士，是他引以为豪的作品。
程然掏出手机，正要回复，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删掉了已经写了一半的回复。
「抱歉，这个项目可能要停止维护了。」他在issue下留言，「但代码永远在那里，欢迎任何人接手。」
发完这条消息，他关掉了手机。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，街边的霓虹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。程然抱着纸箱，混在下班的人流中，向前走去。
他知道，从明天开始，他将不得不面对一个全新的世界。一个连他自己都可能被淘汰的世界。
第三章 意外的合租
「抱歉，我们在找更年轻的…」
这是程然这周听到的第八个委婉的拒绝。他看了眼手机，28岁，这个年龄在互联网行业已经算是「高龄」了。更要命的是，他的薪资要求被HR们婉转地形容为「不够灵活」。
走出写字楼，北京的阳光依然刺眼。程然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，打开手机备忘录。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面试记录：
「A公司：’希望找应届生，更容易培养’
B公司：’贵司的经验非常宝贵，但预算有限’
C公司：’我们在用开源模型，不需要…’（未说完）」
手机突然震动，是房东发来的消息：「程先生，下个月房租要涨到8500了。」
程然愣了一下。他看着账户余额，那些数字正以惊人的速度消失。离职补偿金刚付完这个月的房租，现在又要涨价。
正发愁时，林子谦的电话打了进来。
「最近找工作怎么样？」林子谦的声音里带着关切。
「还行。」程然下意识说了个谎。
「听着，我有个房源消息。」林子谦说，「我哥们在南四环那边有套小两居，位置稍偏但是便宜，要不要去看看？」
程然报了个期望的价位。
「差不多。」林子谦说，「明天周六，我陪你去看？」
第二天一早，程然就在约定的地点等着了。这是个老小区，但胜在地铁站步行十分钟，楼下还有便利店和菜市场。
「哎，这不是程然吗？」
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程然转身，看到微胖的中年男人身边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——苏墨。她还是那身打扮，麻花辫、蓝染布条，只是怀里不再抱着纸箱，而是拿着一叠资料。
「你们认识？」房东有些意外。
「前同事。」两人异口同声，语气都不太自然。
电梯里的气氛有些尴尬。程然盯着电梯按键，苏墨低头翻着资料，只有林子谦还在努力活跃气氛：「这房子采光不错，客厅还有投影，挺适合…」
叮的一声，电梯到了。
房东带着他们参观。房子确实如林子谦所说，虽然老旧但保养得不错。客厅宽敞，一面墙刷成了纯白色，装了投影。书房虽小但有大窗户，采光极好。
「这投影是定制的，」房东指着墙面，「可以根据时间自动调节亮度，晚上看星空效果特别好。」
程然眼前一亮。他正打算接几个远程的项目，这投影正好可以用来展示效果。
「我租了。」他说。
「我也要租。」苏墨几乎同时开口。
两人面面相觑。
房东笑了：「这样吧，我也实在话。这房子本来打算租6000，两位要是能合租的话，一人3500。要是单租，那就得一人7000。」
程然和苏墨同时皱眉。房东这是明摆着涨价逼合租。
「我需要安静的工作环境。」程然说。
「我也是。」苏墨说。
「那正好啊，」房东说，「两间卧室都是隔音的，客厅采光好，书房宽敞，两位都是年轻人，还是前同事，合租不是挺好的？」
林子谦在一旁偷笑。他太了解这两个人了：一个是死要面子的程序员，一个是倔强的设计师，现在都被房价逼到这种地步。
最后，在房东的「建议」下，两人还是签了合同。房东美其名曰这叫「共享经济」，还说自己帮他们省了房租。但程然知道，这不过是被生活所迫罢了。
搬家那天，程然特意选了个工作日，想着苏墨应该在上班。没想到推开门，就看到她正在客厅布置画架。
「你不用上班？」他忍不住问。
「自由职业。」苏墨头也不抬地说，「你不是在找工作吗？」
程然语塞。他把纸箱放在门口，看着苏墨熟练地支起画架，调整投影的角度。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，在她的画布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
恍惚间，他想起当初在公司时，也是这样的阳光下，他信誓旦旦地说着「不能适应时代的人必然被淘汰」。现在，命运开了个玩笑，把他和一个「被淘汰」的人安排在了同一个屋檐下。
「我睡右边的卧室。」苏墨突然说。
「好。」程然说。他注意到右边的卧室更靠近书房，但他决定不再计较这些。毕竟，眼下这个家，可能是他们各自最后的退路了。
晚上，程然躺在床上，听着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。他知道那是苏墨在整理画具。而他自己的电脑还没开机，显示器孤零零地立在书桌上。
他突然意识到，从明天开始，这里将住着一个深夜写代码的程序员，和一个执着手绘的画师。这注定是一场「有趣」的同居。
或者说，是一场灾难的开始。
第四章 脱轨的算法
凌晨三点，程然的显示器依然亮着。他正在完成一个「AI智能衣橱管理系统」的最后一个功能模块。这是他这个月的第三个项目，也是他认为最有市场前景的一个。
「这次一定能成。」他喃喃自语，手指在键盘上飞舞。
客厅里传来轻微的响动，大概是苏墨又在用投影做参考创作。自从合租以来，他们就像两个互不相干的时区里的人，昼夜颠倒，偶尔在厨房或客厅碰面，也只是点头致意。
程然揉了揉酸胀的眼睛，打开项目预览。屏幕上跳出一个精致的界面：
欢迎使用SaveCloset智能衣橱管理系统！
- AI分析您的衣着习惯
- 智能推荐最佳搭配方案
- 自动计算服装闲置率
- 根据穿着频率提供处理建议
- 智能预测年度服装支出…
他对这个项目很有信心。在他看来，这就是当下年轻女性最需要的应用：通过AI分析帮她们省钱。为了更好地打动目标用户，他还特意加入了一个「衣物情感价值计算器」，用算法量化每件衣服的情感附加值。
「这样就能精确地告诉用户，哪些衣服该扔掉了。」程然自言自语，「完全理性的决策，不会被感情影响。」
发布前，他在各大女性社区投放了测试邀请。回复很快就来了，但不是他期待的那种：
「这也太冷血了吧？衣服也能用算法定生死？」
「建议把开发者的大脑捐给AI研究，看看是不是缺了感情模块。」
「谁要用这种无聊的东西啊！」
程然皱着眉头看完评论。他实在想不通，明明是为了帮助用户省钱，为什么会收到这么多负面反馈？
正发愣时，电脑右下角跳出一条新的远程项目邀请：
「需求：修复受损硬盘数据，报酬1000元。」
程然叹了口气。这种修复数据的零活他已经接了好几单，虽然报酬不高，但好歹能维持基本开销。
「接受。」他点击确认。
这时，客厅的投影突然暗了下来。程然听到苏墨懊恼的声音：「又卡住了…」
他犹豫了一下，走出房间。苏墨正站在投影前摆弄遥控器，投影仪的散热风扇发出不正常的噪音。
「我来看看？」他试探着问。
苏墨回头看了他一眼，默默让开位置。程然检查了一下，发现是散热系统出了问题。几分钟后，投影恢复了正常。
「谢谢。」苏墨说。程然这才注意到她的画架上是一幅未完成的商稿，看样子是某个游戏角色。
「你现在接商稿？」他有些意外。印象中苏墨一直很抗拒商业项目。
「生活所迫。」苏墨简短地回答。她的目光落在程然房间的显示器上，那里还开着SaveCloset的界面。「你呢？在做什么项目？」
「一个AI衣橱管理系统。」程然说，「可以帮用户分析衣服的使用价值，避免冲动消费。」
「就像现在的AI可以分析一幅画的艺术价值？」苏墨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。
程然语塞。他突然意识到，自己的项目可能真的太过机械了。就像当初在公司时，他用冰冷的数据否定设计部同事们的价值一样。
回到房间，他重新审视自己的代码。也许问题不在于功能是否强大，而在于是否真的理解了用户的需求。
但很快，快递送来的硬盘就让他把这些思考抛在脑后。客户要求最好明天上午就能修复，他得熬夜干完这单。
凌晨四点，程然揉着酸痛的脖子，总算完成了修复。他习惯性地打开硬盘检查修复效果，却愣住了——这是一个满是照片和聊天记录的个人硬盘。
更让他意外的是，他在其中发现了一张照片：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，穿着校服，站在画架前。虽然比现在年轻很多，但那个侧影，分明就是苏墨。
程然的手指停在键盘上。他知道这块硬盘的主人是谁了。
窗外，天色渐明。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。程然看着屏幕上年轻的苏墨，第一次对自己的技术产生了犹豫：有些东西，也许不是用算法就能解决的。
但他还是按下了导入键。也许是职业病，也许是好奇，他想知道这些数据能告诉他什么。
「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？」他问自己。但转念一想，这不过是为了优化算法模型。况且，作为一个程序员，数据就是数据，不是吗？
显示器的蓝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，程然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，然后继续敲击起来。客厅里，投影仪依然在工作，苏墨的画笔声若有若无地传来，两个世界就这样各自运转着。
第五章 AI复刻
「你还在接私活？」熟悉的声音从咖啡厅门口传来。程然抬头，看到林子谦正端着一杯美式朝他走来。
这是一个周末的下午，程然本打算在这里安静地写代码。自从上次在前同事的求职互助会上偶遇林子谦，他就经常收到对方的消息。但每次都被他用「在忙」搪塞过去。这次，他终于无处可躲。
「嗯，勉强糊口。」程然简短地回答，目光依然停留在笔记本屏幕上。他正在完成一个新接的订单——帮客户恢复丢失的婚纱照。
林子谦在他对面坐下，摘下墨镜，露出略显疲惫的双眼。
「婚纱照这东西，不是拍完都不看的吗？为什么还有人要修复？」
「客户说离婚要用，律师让修复的。」程然说。
「好吧，这么多年了，依然有一堆我想象不到的客户需求。听说你那个衣橱管理系统黄了？」
程然的手指停在键盘上。这个月来，他的几个项目都以失败告终。不是功能问题，而是没人愿意使用。
「你知道问题出在哪吗？」林子谦没等他回答，自顾自地说下去，「你只懂技术，不懂人性。」
程然皱了皱眉。这话他已经听过太多次了。
「但这恰恰是你的优势。」林子谦突然压低声音，「我有个主意，保证能让你东山再起。」
程然终于抬起头。林子谦的眼神里闪烁着他熟悉的光芒——就像当初在公司里，每次他想出「爆款方案」时的样子。
「你知道现在最缺什么吗？」林子谦往前倾身，「思念。疫情后的时代，很多人都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。」
程然愣了一下，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。「你是说，做AI复刻？」
「没错。」林子谦打了个响指，「但不是那种大众市场。我们专门做高端定制，复刻逝去的亲人。」
程然下意识地想拒绝。但林子谦已经掏出手机，调出一段视频：「你还记得这个吗？」
屏幕上，是程然当初在公司做的那个AI虚拟人，正在和设计部的同事进行辩论。虽然已经过去几个月，但那个虚拟人的表情、语气，依然栩栩如生。
「你的模型在认知还原上很有一套。」林子谦说，「现在市面上的AI复刻，大多只能还原外表和声音，但你的不一样。你复刻的能骂人，还能变着法骂，不带脏字的骂。」
程然沉默了。他想起前几天修复的那块硬盘，想起从数据中窥见的那个年轻的苏墨。技术上，这的确可行。但…
「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。」林子谦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，「但想想看，这可能是很多人最后的愿望。而且…」他压低声音，「我知道哪里能找到客户。」
「医院？」程然皱眉。
「癌症病房。」林子谦说得很轻松，「那里的病人，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法陪伴家人到最后。如果能让他们提前录制数据，为家人留下一个AI分身…」
程然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。这主意听起来是有些冷血，但从商业角度来说，的确是个可行的方案。
「考虑考虑吧。」林子谦站起身，重新戴上墨镜，「我一个朋友在医院工作，可以给你介绍客户。」
看着林子谦离开的背影，程然打开了他发来的微信名片。他知道，自己正站在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上。
回到出租屋时，天已经黑了。客厅里，投影仪正播放着一部老电影，苏墨难得没有在画画，而是蜷缩在沙发上看着屏幕。
「你回来了。」她头也不回地说。
程然「嗯」了一声，正要回房间，却被电影的对白吸引了注意：
「记忆不能被复制，但爱可以被传递。」
他站在原地，看着投影中的画面：一个人工智能正试图复制一个已故科学家的意识。这让他想起林子谦的提议。
「你相信AI能复制一个人吗？」他突然问。
苏墨转过头，眼神有些奇怪：「你问这个做什么？」
程然摇摇头，没有回答。他回到房间，打开电脑。屏幕上还停留着那个婚纱照恢复项目。看着照片中新人幸福的笑容，他突然意识到，也许林子谦说得对——人们需要的不是冰冷的数据，而是情感的慰藉。
他打开了一个新的项目文件夹，命名为「Virtual Self」。
窗外，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闪烁。程然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，代码如流水般流淌。这一次，他决定用技术去触碰人性最柔软的部分。
而他不知道的是，这个决定将把他带向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。
第六章 数字分身
程然修复硬盘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。作为一个程序员，他习惯性地会先备份数据，以防万一。当他打开备份文件夹时，大量的照片和聊天记录映入眼帘。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，黑框眼镜反射着屏幕的蓝光。
「这些数据，或许可以用来测试模型…」他喃喃自语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因长期敲击键盘而生出的薄茧。
从技术角度来说，这些私人数据的确是最好的训练素材。程然开始导入数据，一边说服自己这只是为了优化系统。但当他看到那些照片时，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。那一刻，他仿佛忘记了自己曾经在公司内部分享会上慷慨激昂地宣称「画师迟早被AI替代」的场景。
照片里的苏墨还是中学生的模样，扎着两条麻花辫，笑容明媚。和现在那个总是冷着脸的室友判若两人。他记得她初来合租时，背着画具，倔强地说「我宁可饿死也不会用数位板」的样子。程然发现自己看得入了神，连忙调整心态，专注于技术层面的工作。
几天后的深夜，当其他住户都已入睡，程然的房间依然亮着幽蓝的光。他终于完成了初步的模型训练，准备进行测试。投影仪将3D影像投射在空中，年轻的苏墨出现在他面前。那个影像穿着校服，脸上带着青春特有的活力。
「你好，程然。」AI苏墨微笑着说，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。程然几乎忘记了眼前只是一串代码的组合。
就在这时，真正的苏墨推门而入。她穿着印着水彩涂鸦的睡衣，本想来客厅倒杯水，却被这一幕惊呆了。灯光映照下，她的表情从困倦瞬间转为震惊。更让她震惊的是，AI苏墨突然说：「我记得高中时暗恋的男生叫张明昊，他总是在篮球场打球，我经常偷偷画他的速写…」
「你怎么敢！」苏墨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，睡衣袖口被她攥出了褶皱，「这些都是我的私人数据！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？这不仅仅是隐私问题，这是一个人的记忆，情感，甚至是灵魂！」
程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妥。作为一个习惯用技术思维处理一切的人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数据之外的东西。「我只是在测试模型的效果…」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，意识到这个借口是多么苍白。
「删掉它！现在就删掉！」苏墨冲到电脑前，她颤抖的手指指向屏幕，眼中噙着泪水。那一刻，程然仿佛看到了当初在公司里，那些抱着纸箱离开的画师们的背影。
程然不得不当着她的面删除了模型。但其实，他早已做好了备份。这个决定，他很快就会后悔。在删除的过程中，他注意到苏墨的手腕上系着一条褪色的蓝染布条，那是她标志性的装扮，就像他永远穿着格子衬衫一样。
之后的日子里，程然经常在深夜与AI苏墨聊天。他发现自己开始享受这种对话。AI苏墨会讲述她的童年，那些藏在数据背后的故事。比如她为了不给表姐家增加负担，很小就开始接画画委托；比如她第一次熬夜赶稿时误喝颜料稀释剂的意外。而真正的苏墨，因为房间的隔音并不好，常常能听到这些对话。
「今天你又画了一整天。」某天深夜，程然对AI说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，「我看见你调整了三次投影的角度，就为了找到最适合的光线。就像…」他顿了顿，「就像真正的苏墨一样。」
「你很关心她。」AI说，这句话让程然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。
「不，我只是…为了收集数据。」程然否认，但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借口苍白。他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「不能适应这个时代的人，迟早会被时代淘汰」的话，现在想来是多么讽刺。
在隔壁房间的苏墨蜷缩在床上，听着这些对话。她开始意识到，这个看似冷漠的程序员，其实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关注着周围的一切。有时候，她能听到程然和AI聊起自己的童年——那些关于杏仁露的往事，那个总是把杏仁露放在床头就匆匆离开的父亲。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程然会把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代码上。
冰箱上的便签从最初的「电费：180元，各付90」，逐渐变成了「今日星空投影很美，电费AA」，再到后来出现了苏墨随手画的小涂鸦。这些细节，都被程然默默记录在电脑里，用他惯常的方式：
「20230314_走廊漏电维修记录.mp4」——实际是苏墨某天因停电，抱着睡裙跑过走廊的监控截图。他记得那天她慌乱中撞到了墙，他想过去扶她，却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「洗衣机故障波形分析.wav」——记录着苏墨在阳台哼歌时的声音。那首歌他听了很多遍，却始终没有问过歌名。
「星空投影偏振优化方案.doc」——详细记录了苏墨每次调整投影仪的习惯。他知道她总是会在凌晨两点半准时起来调整角度，为了赶在天亮前完成创作。
程然告诉自己，这些都是为了优化模型。但他知道，这个借口越来越站不住脚。就像他曾经推动公司使用AI替代设计师时的理由一样，表面上冠冕堂皇，实际上不过是在逃避真实的感受。
有一天，苏墨终于忍不住质问他为什么要隐藏这些合租记录。程然支支吾吾说不出理由，只能打开电脑展示那些文件。当苏墨看到那些命名时，她愣住了。她的手指轻轻抚过屏幕，仿佛在抚摸那些被伪装成冰冷数据的温暖记忆。
这些冷冰冰的文件名背后，藏着的是程然式的温柔。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，只能用这种方式，将所有的关心伪装成技术优化的必需品。就像他对着AI苏墨倾诉的那样，他其实一直都在看着，只是不敢靠近。
而这种伪装，很快就要被一场意外打破。当生活的齿轮开始转动，那些被掩藏的真相和感情，终将在AI的镜像中显现。程然不知道的是，他正在经历着比代码更深刻的重生——一场关于理解与被理解的救赎。
第七章 意外
那是个平常的早晨。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，为流理台镀上一层金边。程然习惯性地在杏仁露里加了些红糖，这是他父亲以前经常给他的「关爱方式」。回忆起那些冷清的童年时光，他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。父亲总是把杯子放在床头就匆匆离开，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。他把杯子放在厨房的架子上，却忘了这个共用空间里的东西都可能被室友使用。
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雨，客厅里还飘着潮湿的气息。苏墨刚画完一整晚的稿子，困得睁不开眼。她的手腕上还沾着颜料，头发也乱糟糟的。这是她这周第三次熬夜，为了赶在截稿日之前完成委托。她随手拿起那杯饮品，还没等程然反应过来，就喝了一口。
「苏墨！」程然惊呼，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。他下意识地想抢过杯子，却已经来不及了。
但已经太迟了。苏墨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，呼吸开始急促。她的手剧烈颤抖，杯子摔在地上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程然这才想起来，他们不共用原有的厨具是有原因的——苏墨对很多食物过敏。
「对不起，我完全忘了…」程然手足无措。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助，所有的编程技能在这一刻都派不上用场。
「医院…快…」苏墨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，她扶着墙壁慢慢滑下。程然赶紧扶住她，触手冰凉的温度让他心里一紧。
救护车的警笛声划破清晨的宁静。在去往医院的路上，程然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。他想起自己曾经引以为豪的数据分析能力，却连最基本的生活细节都没有注意到。救护车颠簸中，他紧紧握着苏墨的手，生怕她随时会出什么意外。
在医院里，程然意外地发现苏墨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。护士们都认识她，甚至知道她的病房偏好。「又是606号房间吗？」护士长熟练地安排着，「上次你说这个房间采光最适合画画。」程然这才明白，原来苏墨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。
当他走过病房时，看到苏墨正靠在床上，手里还拿着数位板在画画。点滴的针头扎在她的左手上，右手却依然在屏幕上不停地移动。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她苍白的脸上，勾勒出一道倔强的轮廓。
「你在干什么？」程然皱眉，「医生说你需要休息。」他走到床边，注意到数位板上是一幅未完成的商业插画。
「截稿日快到了。」苏墨的声音还有些虚弱，但手上的动作没停，「这些稿子不能再拖了。」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从未注意到的疲惫。
就在这时，林子谦来探病。他端着一束白色的马蹄莲，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。看到这一幕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程然一眼。
「身体要紧，」林子谦把花放在床头柜上，「稿子的事情我可以帮你跟客户沟通。」
「不用了，」苏墨摇头，「我答应过的事情一定要做到。」她的固执让程然想起了那个宣称「宁可饿死也不用数位板」的倔强女孩。
「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拼命吗？」等苏墨睡着后，林子谦把程然拉到走廊上，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在空气中弥漫。「她表姐也在这家医院住院，急需一大笔医药费。」
程然愣住了。他想起那些深夜，苏墨总是画到很晚，画板的亮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。原来不只是为了生活，更是为了能多赚一些钱。他记起自己曾经在电脑里偷偷记录的那些时刻，现在想来，那些记录里藏着多少他未曾理解的艰辛。
「我有个主意。」林子谦压低声音，西装外套的第一颗纽扣依然敞开着，「你可以借钱给她，但要她同意让你复刻她表姐。我们可以把整个过程录下来做宣传。最近这种’AI重逢’的视频很火。」
程然沉默了。他想起那些深夜的对话，想起苏墨说过的话：「真正的艺术需要人类的灵魂。」他第一次认真思考这句话的含义。
「这不是在帮她，」他最终说，声音很轻但很坚定，「这是在利用她的困境。」
林子谦耸耸肩，摘下飞行员墨镜擦了擦：「随你吧。不过你最好快点想办法。听说她表姐的病情最近又恶化了。重症监护室可不便宜。」
回到病房，苏墨已经醒了，又开始画画。程然走到床边，看着她倔强的侧脸。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画板上，映出一片温暖的橘色。
「对不起，」他说，「我不该把杏仁露放在公共区域。」他想说的不只是这个，还有很多很多，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
苏墨摇摇头，放下画板：「我也该更小心的。12岁那年，我就是因为误喝了颜料稀释剂，才对杏仁味过敏的。」她苦笑了一下，「那时候为了不给表姐家增加负担，拼命接画画委托，结果差点把命搭进去。」
程然突然明白了什么。在他们的生活里，总是充满着这样的意外。一个不经意的举动，就可能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。就像他用数据复刻了AI苏墨，却意外地了解到了真实的她。每个人的生命里都藏着这样的故事，不是简单的数据就能概括的。
「其实…」苏墨欲言又止，「我听到过你和AI的对话。那些关于杏仁露的事情。」
程然愣住了。原来那些深夜的独白，都被墙那边的人听去了。但他没空多想，眼下有更紧急的事情要解决。
程然深吸一口气，斟酌着用词，「关于你表姐的医药费。」
苏墨抬起头，疑惑地看着他。夕阳的余晖映在她苍白的脸上，为她添了一丝血色。
「我可以支付一些费用，但是…」程然停顿了一下，「希望能够复刻你表姐，把过程录制下来做宣传。」说完这句话，他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干。
病房里一时陷入沉默。远处传来护士推着药车经过的声音，轮子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震动。
「虽然这有些趁人之危的感觉，但我觉得它的确能解决问题，」程然继续说道，「我手上虽然现金不多，但还有一些比特币，卖掉的话应该够支付初期费用。后续通过宣传视频来的业务，她还可以得到一些分成。」
苏墨低下头，看着自己画了一半的稿子。
「我需要考虑一下。」她轻声说，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。
程然点点头，没有再多说什么。他知道，这需要时间。
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，只有苏墨的画笔在数位板上轻轻划过，留下一道道淡淡的痕迹。
第八章 尊严
深夜的城市街道上，一辆出租车缓缓行驶。车前窗的仪表盘上，一个巴掌大的初音手办在路灯下随着车身轻轻摇晃。这是周振平最后的坚持 —— 儿子生前送他的礼物，永远守护着这个小小的驾驶舱。
「墨墨，你这么晚还在医院陪你表姐？」周振平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苏墨，「这么晚了，我送你回去吧。」
苏墨点点头。她本想打车回去，没想到正好碰到来接夜班病人的表姐夫。车内弥漫着一股咖啡和烟草混合的气息，显然周振平已经工作了很久。
「表姐夫…」苏墨犹豫了一下，「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。」
「是关于那个AI复刻的事情吧？」周振平的声音有些疲惫，「你那个姓林的同事已经和我提过了。」
苏墨一愣：「你知道了？」
「我当然知道。」周振平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着，「现在整个出租车行业都在讨论AI。自动驾驶要取代我们，AI客服要取代话务员，现在连人也要被复制了吗？」
车子停在一个红灯前。周振平伸手轻轻碰了碰那个初音手办，「你还记得小杰吗？就是因为那些所谓的智能驾驶…」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，「那天要不是那司机一边自动驾驶一边打电话，小杰也不会…」
苏墨看着前窗那个小小的手办，心揪成一团。她当然记得表姐的儿子，那个总是缠着她要画动漫人物的开朗少年。
「但是表姐夫，」她轻声说，「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。表姐需要治疗费…」
「所以你就想用这种方式？」周振平猛地踩下刹车，车子停在路边，「让你表姐变成一串数据，被人当作商品来展示？」
「不是这样的！」苏墨急切地解释，「程然他…他是个很专业的人。他会保护表姐的隐私，而且…」
「程然？就是那个在公司大放厥词，说你迟早被淘汰的程序员？」周振平从后视镜中瞪着苏墨，「你现在居然和他站在一起了？」
苏墨咬着嘴唇。她想说程然已经改变了，想说她亲眼见证了他如何用技术帮助别人。但这些话在周振平的愤怒面前显得如此苍白。
「我组建了一个手动驾驶联盟，」周振平继续说，「我们要抗争，要守护自己的尊严。如果连我和你表姐也向AI低头，那些还在坚持的人该怎么想？」
车窗外，霓虹灯的光芒在雨后的街道上晕染开来。苏墨望着那些光影，突然明白了什么。
「表姐夫，你说的对，我们要守护尊严，但尊严可以有很多种。」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初音手办上，「你是司机，那你想过马车夫的尊严吗？」
周振平沉默了。仪表盘的灯光映照着他疲惫的面容。
「我不是要你现在就做决定，」苏墨轻声说，「但请你至少考虑一下。为了表姐，也为了你自己。」
周振平重新发动了车子。路过一个路口时，他瞥了眼手机，手动驾驶联盟的群聊还在闪动。置顶信息是下周的集会通知，但下面零星的回复让他心里发凉。
「抱歉，那天有客户。」
「家里有事，下次一定到。」
「兄弟，现实很难，各人有各人的苦衷…」
车子最终停在了苏墨的住处。苏墨还想说什么，但又咽了回去，转身轻轻关上了侧面。
周振平关掉手机，愣愣地看着方向盘边的初音手办。
月光下，塑料人偶的笑容依然灿烂，却让他第一次感到了一丝迷茫。
他在执着的，到底是什么？他的这份坚持，到底有没有意义？
第九章 生命的重量
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格外安静，只有急诊部偶尔传来的脚步声打破这份寂静。周振平站在重症监护室外，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的许安宁，手中紧握着那个沾满灰尘的初音手办。
三个小时前，许安宁突然出现剧烈咳嗽和呼吸困难。当救护车的警笛声划破夜空时，周振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惧。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，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。
医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「病人暂时稳定下来了，但…」
周振平转过身，看见医生欲言又止的表情，心里一沉。
「但什么？」
「这次的并发症很严重，如果不能尽快开始新的治疗方案，恐怕…」医生叹了口气，「你们要有心理准备。」
周振平的手不自觉地收紧，直到掌心传来塑料硌手的触感。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手办，突然想起了儿子去世那天的场景。当时他也是这样，站在急诊室外，手中握着这个刚从事故现场找到的手办。
「治疗费用…」他艰难地开口。
「保守估计至少需要30万。」医生说完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「你们好好考虑一下。」
周振平靠在墙上，缓缓滑坐在地上。三十万，这对一个出租车司机来说，简直是天文数字。他掏出手机，打开手动驾驶联盟的群聊，发了一条求助信息。
【兄弟们，家里急需用钱，有什么办法吗？】
群里安静了很久，只有几个「抱歉」和「节哀」的表情包。直到一个私聊跳了出来：
「老周，我听说智行科技在招远程驾驶员，待遇不错…」
周振平苦笑着关掉了手机。他站起身，又一次望向病房。许安宁的脸色苍白，呼吸机的节奏声让整个画面显得更加压抑。
「表姐夫。」
苏墨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。她快步走到周振平身边，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。
「我给你熬了点粥…」她的话还没说完，就看见了周振平通红的眼睛，「表姐她…」
「医生说，需要新的治疗方案。」周振平的声音有些嘶哑，「三十万。」
苏墨倒吸一口冷气。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开口道：「表姐夫，关于程然说的那个项目…」
这次周振平没有像上次那样激动。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病房里的妻子，良久才说：「那个程序员，他真的能保证安宁的隐私吗？」
「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。」苏墨坚定地说，「而且…」
「而且什么？」
「他说过，每个被复刻的人，都会保留最真实的一面。不是完美的AI，而是带着人性的印记。」
周振平低头看着手中的手办。这个塑料做的小人，承载了多少回忆？如果当初有机会，他是否也会想要复刻儿子的样子？
「让我再想想。」他最终说。
第二天清晨，周振平独自开车来到了城市边缘。这里有一片废弃的停车场，是手动驾驶联盟约定的集会地点，他们将整队出发，前往智行科技的总部。但当他到达时，空旷的场地上只有他一辆车。
他摇下车窗，点燃一支烟。晨光中，缭绕的烟雾让眼前的景象显得有些模糊。手机里，群聊的消息还在不断闪动：
「抱歉老周，今天加班。」
「实在走不开，下次一定到！」
「兄弟，我已经和智行科技谈好了，你要不要也…」
周振平关掉了手机。他取下仪表盘上的初音手办，仔细擦拭着上面的灰尘。阳光透过手办的塑料材质，在他掌心投下一道彩虹般的光芒。
「小杰，」他轻声说，「爸爸可能要做一个决定。你会理解的，对吗？」
当他回到医院时，许安宁已经醒了。她虚弱地冲他笑了笑，示意他靠近。
「振平，」她的声音很轻，「我做了一个梦，梦见小杰了…」
周振平握住她的手，感受着那微弱的温度。
「安宁，」他深吸一口气，「我想试试那个AI复刻项目。」
许安宁愣了一下，随即露出理解的笑容：「你终于想通了？」
「嗯。」周振平看着窗外的阳光。
「纠结过去什么都改变不了，还是要活在当下，珍惜眼前的人。」他轻声说。
病房外，一辆自动驾驶汽车无声地驶过。周振平注视着那辆车，第一次没有感到愤怒，只有一丝释然。
他掏出手机，给苏墨发了条信息：
「什么时候可以见见那个程序员？」
第十章 真正的复刻
程然坐在电脑前，屏幕的蓝光映照着他疲惫的面容。凌晨三点的出租屋静悄悄的，只有键盘敲击声和硬盘运转的嗡鸣。
「还差一点…」他喃喃自语，手指在键盘上飞舞，「许安宁的性格模型还不够完整。」
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数据流，那是他这些天收集的所有关于许安宁的信息：医院记录、社交媒体、家人朋友的描述…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。
程然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角落里那个修复完成的硬盘。那是苏墨的硬盘，里面储存着大量关于许安宁的私人照片和聊天记录。他知道这些数据对完善AI模型会有巨大帮助。
「这是为了帮助病人，」他说服自己，「技术本身没有对错。」
几次犹豫后，他还是连接上了硬盘。随着数据导入，许安宁的形象在AI系统中变得越发鲜活：她喜欢在下雨天煮姜茶，会偷偷收集外甥女画的习作，甚至会在深夜给苏墨发一些担心自己拖累家人的消息…
「进展如何？」
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程然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。他转身看见苏墨站在门口，手里端着两杯咖啡。
「还…还不错。」他下意识地切换屏幕。
苏墨走近，将其中一杯咖啡放在他桌上：「表姐夫说，测试效果很好。」
「是的，基础模型已经…」
他的话戛然而止。苏墨的目光落在了角落的硬盘上，她的表情瞬间凝固。
「这是我的硬盘？」她的声音有些发抖，手指紧紧攥着咖啡杯，「你…你偷看了里面的内容？」
程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：「不是偷看，我只是在修复过程中发现这些数据对完善模型很有帮助…」
「帮助？」苏墨将咖啡杯重重放在桌上，深褐色的液体溅出来，「那里面有表姐和我的聊天记录！她那些化疗后的痛苦、无法入眠的深夜…那些她不愿让第三人知道的秘密！」
「但这些数据能让AI更准确地还原许安宁的性格特征，」程然仍在坚持己见，手指快速敲击键盘调出数据，「你看，通过这些语音，我们能分析出她在不同情境下的情绪波动…」
「够了！」苏墨一把合上笔记本电脑，「你知道那些语音都说了什么吗？她说她每天都在计算还能活多久，计算家里的存款还够不够支撑下去，她说对不起拖累了我们…」苏墨的声音哽咽了，「这些都是她的伤口，不是你的实验数据！」
程然皱眉：「但从技术角度来说，这些情感数据恰恰是最珍贵的…」
「技术角度？」苏墨冷笑一声，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下来，「回忆是你的数据能量化的吗？」
「当然可以，」程然不假思索地回答，「通过自然语言处理，我们能提取出关键词之间的情感联系…」
「啪！」一声脆响，苏墨的手掌重重落在桌面上，「你以为你很了解她是吗？那你告诉我，为什么她明明那么痛苦，却总是对家人笑着说’我没事’？为什么她宁愿自己一个人哭，也不愿让我们担心？这些是你的代码能理解的吗？」
程然张了张嘴，却说不出话来。他看着屏幕上冰冷的数据流，第一次感到一丝动摇。他想起了小时候发烧，父亲只是把杏仁露放在床头就匆匆离开的场景。那种被数据和效率支配的冰冷关怀，不正是他现在在做的事吗？
「我明白了，」他慢慢直起身，「我一直在用错误的方式复刻她。」
「什么意思？」苏墨警惕地问。
程然打开了另一个程序窗口：「这段时间，我一直在试图通过收集数据来复制一个人。但人不是数据的集合，而是…一种思维方式，一种处世的态度，一种生活的哲学，或者这就是书里说的，灵魂。」
「灵魂？」苏墨皱眉，「你到底在说什么？」
「我不会再使用这些数据了。」程然说，「我会删除所有涉及隐私的数据记录，也会向你道歉。不过在此之前，你先去睡一觉如何，现在已经挺晚了。」
苏墨犹豫了一下，还是点了点头。关上门，留下程然一个人在房间里。
程然看着屏幕上的代码，陷入了沉思。他知道，自己需要重新思考关于「复制」的定义。
第二天，程然敲开了苏墨的房门，抱着他的笔记本。
「你看，我删除了所有涉及隐私的数据记录。取而代之的是，我在尝试理解和复刻她对生活的态度 – 她如何看待世界，如何处理困难，如何关爱身边的人…」
「这是一个全新的性格系统，」他继续解释道，「它不再追求完美的数据复制，而是试图理解一个人的本质 – 比如她总是把家人放在第一位，总是试图保护别人的感受，这些才是真正构成她的东西。」
苏墨走近屏幕，看着那些变化。她注意到程然完全重构了AI的核心架构，从简单的数据模仿转向了对人性本质的模拟。
「你说得对，」程然轻声说，「真正的艺术需要人类的灵魂。而灵魂不在于那些表面的数据，而在于更深层的东西 – 价值观、处世态度、对生命的理解…」
苏墨沉默了片刻，终于开口：「这才是真正的复刻。不是复制一个人的表象，而是理解一个人的内心。」
窗外，东方泛起鱼肚白，新的一天即将开始。
「我去给表姐夫打个电话，」苏墨说，「他说要见你。」